老婆婆與狗
文:rebacca1
在這個僻靜的鄉村,總是會有一些熟悉的老面孔,日復一日做著同 樣的事...

這天趁著晴空萬里,拿著相機正準備拍攝我苦候多日的油菜花田 ,不經意又看到了老婆婆,還是那個老地方.....小小土地公廟旁的榕樹 板凳,老婆婆扇著蒲扇,有一搭沒一搭,一隻手輕輕撫慰她旁邊同樣 上了年紀的老花狗。每天的黃昏時刻,總是可以看見她佝僂的身軀在芒 果樹蔭下踽踽獨行,花狗從未離開過她的身邊

"阿婆!妳擱出來散步呀?""喔, 小姐呀!來坐啦,妳今吶日穿卡水喔 ? 麥起兜位呀?" 一如往常,她話匣子一開,又開始在她離家打拼,一年 回不到幾次的兒子一家人打轉,"恁後生有轉來看妳呣?""唉呀!少年耶 沒閒啦,愛打拼做生意,孫仔擱愛去補阿竇仔字......"

老婆婆過不慣台北的繁華生活,兒子媳婦忙著事業,去台北沒多久就悶的 發慌,孫子一下課, 不是補習就是電動玩具,她像是家中一個影子, 回到老家至少還有老狗相伴。

老狗半瞇著眼,嗚嗚兩聲回應老婆婆,拿著相機的我, 思緒也不 禁飛到遠方.........

[忙碌-逃避親情關懷的藉口?]

背著大背包,我穿過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 廣播還是一如往常的忙碌, 飛機起飛下降..........

經過通關檢查,我進入候機大廳,因為班機離起飛時間所剩無幾,我只能埋 首趕路,一轉眼瞥見機場大螢幕上播放的Discovery頻道-荒煙漫草中獅 子匍匐前進,前方正是一群低頭吃草的羚羊, 不遠處, 母獅護衛著小獅, 佇立 草叢中瞭望

"遠東航空237號台北往嘉義班機即將於五點起飛,請往嘉義旅客盡速 由一號登機門登機",就在我登機的剎那,一位航空公司地勤小姐,氣喘噓 噓的趕上來,交給我一個袋子-"我的白色工作服?"

飛機在白雲之上,所望之處盡是雲海,失去雲層保護的陽光亮麗的讓人 睜不開眼睛,是陽光讓我睜不開眼嗎?可是為甚麼陽光也會刺激我的淚水 氾濫?

我的阿嬤,她竟然在我剛搭上計程車,就馬不停蹄的隨後送來我遺忘 在叔叔家的藥師服?她拄著拐杖,攔了計程車到偌大的機場,從未搭過飛機 的她,在不知道我搭那一班班機的情況下,一家一家焦急的詢問,她親自送 來我的白色工作服..........,

台大醫院正在進行的更年期臨床試驗,讓我一星期就得往返一次台 北,我知道在叔叔家幫忙看小孩的阿嬤每星期都在盼望,盼望她最疼愛的 孫女兒來跟她聊天講話,堂弟長大了,他的世界跟所有台北孩子一樣,不再 是沒見過世面的阿嬤可以參與的,我也知道阿嬤的寂寞呀,而我竟然還是 跟著社會分秒必爭的脈動運轉了, 在叔叔家門前匆忙攔了計程車,我甚 至來不及跟阿媽說聲再見..............我的阿媽,送來了我並不 急用的工作服

日頭快要沉下了,老婆婆起身往村莊走去,老狗搖著尾巴,亦步亦趨 ,在滿天的紅霞中,我拍攝了今天唯一的一張照片!


rebecca1記於1998.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