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記事
文:rebacca1

死亡記事

妹曾兩次徘徊死亡關前,八歲被送到天母聖安娜之家後沒幾個月,院方 就送來緊急通知,說妹在榮總加護病房,那時我才小學三年級,只知道家裡忙 成一團,爸媽搭了飛機北上後,好一陣子家中只有我、弟弟和阿嬤。爸媽趕到 榮總時,加護病房已經亮起紅燈,罹患肺炎的妹正在與死神奮鬥。媽哭了,她 看到妹爛了一半的頭顱,頭髮都不見了,療養院內沒有足夠人手,就這樣讓怕 熱的妹妹浸在汗水之中,沒人幫她翻身,身上褥瘡處處,頭上都是爛瘡....... 療養院的病童太多,沒有人有足夠耐心哄妹妹吃飯,所以妹有一餐沒一餐, 發了高燒也沒有人管,直到妹呼吸微弱,陷於昏迷之際,院方感到事態嚴重, 於是緊急送醫。妹剛送到聖安娜之家時,我們曾全家上去看她,始進大門就有 一股令人無法忍受的嘔吐味道迎面而來,所有重度腦性痲痹的病童一個接著一 個無助的躺在床上,到處都是汗臭、糞臭(所有病童都包著尿布)及嘔吐味 道,我討厭那個環境,進去沒多久就自己跑出來玩,沒想到那些孩子得在那裡 住上一輩子。

妹脫離險境之後在榮總住了一個月,爸媽也睡了一個月的行軍床。

妹第二次的緊急情況是在去年,她不明原因的高燒持續了一個禮拜,爸媽一直 把她當成感冒,解熱鎮痛劑暫時退燒之後,不久又再發燒.....有一天妹妹拒 絕進食,無法表達的她只能大哭大鬧,那天晚上妹吐血了,原來她早已解了一 個禮拜的黑便,可是媽媽以為無關緊要。送到急診處之後,醫師評定胃出血必 須緊急輸血,因為妹已出現休克狀態,血壓不斷下降,在加護病房時,醫師召 了爸媽說明病況,同時也希望爸媽料理後事,我第一次見到爸爸號啕大哭,從 來沒有發現妹對我們的重要,雖然她口不能言、雖然她的吵鬧讓全家睡不安 寧、雖然她沒有對家裡做出任何貢獻,雖然她拖垮了媽媽的身體,可是她還是 我的妹妹,是我們的家人...

在加護病房住了一個禮拜,家人只能在會客時間的短短十五分鐘與妹作伴, 我休假時也到加護病房探望妹妹,妹全身纏滿管子,鼻子插了鼻餵管,心電圖 與呼吸器機械式的節奏律動,我看到妹的眼睛滿是驚慌,睜的大大的眼睛有著 無助的懼怕,我好難過,為甚麼是妹?如果可能,讓我代替她吧........不要 再讓妹受苦了........讓我代替她吧.........

妹渡過了兩次危機,我不知道她何時會再陷入困境,我一直是家裡最多愁善 感的一個孩子,爸要我作好心裡準備,畢竟她已經活夠久了,這樣有著多重障 礙,最嚴重的腦性痲痹,她已經是活的最久的一個......可是叫我如何放手 呢?

?嚴重的腦性痲痹,她已經是活的最久的一個......可是叫我如何放手


rebecca1記於1998.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