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上最困扰我的恶梦,是 Cuenca 巴士总站遇窃的一天,那种突如其来的惶恐、失落、不安,令我不知所措,除了痛哭之外,我不知道如何发 诸多不好的情绪。这恶梦之所以缠绕着我,不只是因为失去心爱的东西,而是由它带来的一股莫名的恨意盘踞在我心里,本来以为友善可亲的人,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彷佛随时会加害於我似的。但怀恨只有更难过,我发现唯有用祝福代替咀咒,才能真正走出恶梦的阴霾。
在 Cuenca 逗留了两天,我们迫不及待准备搭巴士南下到 Loja,也是我们在厄国倒数第二个停留点,下一个国度秘鲁已近在眼前。为了减轻背包的负担,我们把一些杂物和纪念品弄成邮包,出发前先到邮局把邮包寄到美国朋友家。邮局的女职员态度恶劣,一直挑剔我们的邮包弄得不好,害我们等了很久才办好手续。
回到旅馆收拾好行李之後,我们坐计程车到巴士站。买到车票之後,我们在巴士站内的小商店 逛,也顺便买些零食。我们是最先上车放行李的乘客,座位在驾驶室後面右边第二排,很接近门口。我把大背包和中背包都放到车厢下面的行李仓,新买的小背包就放在座位上由伙伴看管,这时候一个陌生男子出现,说帮我们放行李,我觉得他身份不明没有理会。
後来伙伴看到月台附近有一个爆米花(爆谷)摊子,想买一些 ,於是我说由我下去买好了。我从下车到捧着一包满满的爆米花回到车上,应该不到两分钟,我们津津有味的吃着,其他乘客陆续上车。後来我看到我的座位有点奇怪,怎麽只有我的外套,小背包呢?我连忙揭开外套,啊!空空的!
我的脑袋刹那间变得空空的,明知无望也在座位底下和车厢内到处找,但奇迹没有出现!我们对突如其来的离奇失窃感到措手不及。伙伴非常内疚,怎麽自己明明坐在车上都不知道小偷曾经上来光顾?我更是心慌意乱,眼泪不断在眼眶打转,我坐下来抱着头想,算了吧找也无望,到下一站再打算好了。
但转念又想,会不会是上车前留在某家小商店里呢?於是我又下车回到先前买零食的小商店,原本友善可亲的老板看到我气急败坏的样子,又好像要找失物甚麽的,态度立刻变得莫不关心,还不断挥手要我快点离开。我突然觉得这个国家的友善可亲只是一种假像,遇到问题的时候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我带着完全绝望的心情准备回到车上,突然一个穿军装的人出现,我才想到应该要报警,不然这次行李失窃就拿不到报案书去办旅游保险理赔。我冲上前去抓着这位军人的手,用非常有限的西班牙文问他警察在那里,然後用英文说我有东西被偷,需要帮忙。也许是听不懂我说甚麽,军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伸手指一下巴士站出口附近的警岗,就转身离开。
我只好自己跑过去报案,这段路经过巴士站的停车场,我才发现原来这里有很多像流氓的人聚集,他们不断盯着我看,我觉得他们的眼神很邪恶,样貌更是狰狞,他们看起来每一个都像是偷走我小背包的嫌犯,不然就是接赃的同党。同时我也恍然大悟,我是在南美洲啊!这些国家的治安是出名的差,我被甚麽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身处天堂,或者这里的人都是天使下凡,让我对身边的一切都没有戒备心?
警岗里有一老一少两位警察,看见我冲进来用英文说了一堆话都不想理我,但我急疯了,拉着站在门口附近的老警察往巴士停车处跑。这时我们的巴士已经开到出口处附近,老警察上车查看了一会,聪明的乘务员则打开车厢底下的行李仓,指着我们寄放的叁个背包,对我们说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我的西文辞书在小背包里被偷走,我用英文说了很多次我被偷的小背包本来是放在车厢的座位上,但警察和乘务员都听不懂。这时一位金发男士打开车窗,探头出来用英文问我发生甚麽事,我用英文跟他说了大概的情况,於是他用西文替我翻译,终於真相大白。乘务员连忙将我们的行李拿下来,司机立刻开车,尽快甩开我们两个麻烦份子。
我们跟着老警察回到警岗,他跟年青的警员交待了一下,但两人都没有主动跟我们说话,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很讨厌他们的态度,我觉得最起码他们都应该尝试安慰一下我,我是受害人啊!警察不是要保护受害人的吗?但他们对我的案子完全无动於衷,老的来回踱步,年青的坐在书桌前假装忙别的事。
我按捺不住发起脾气,用英文大声问那年青的警察他到底是不是警察?这里到底是不是警察局?我要的只是一张简单的失窃报告,如果他们不会处理,可以告诉我那里有别的警察局,不要甚麽事都不做浪费我的时间。
无论我说得多大声,两个警察就是没甚麽反应,我急得哭了,也不想再看到他们,於是跑到警岗门口擦眼泪。我发现这里有一堆人在围观,我想问他们这附近有没有别的警察局,但围观者除了比手划脚,说叁道四之外,根本帮不上忙。我深切体会到原来无聊的八卦人是非常讨厌,更会令受害者再受伤害。
我不知道是否要等下去之际,一辆军队的吉普车突然驶到我跟前停下,车上坐着叁名警员,其中一个下来跟我握手,我看他一头金色短发梳理得非常整齐,以为他是会说英文的救星,结果他也不会英文,但还好他们把我们载到另一个警察局去。
这座建 物门前没有警徽之类的标志,要不是这几位警员把我们送来,真不知道警察局是这样的。进门後有几张办公桌,有些人在工作,有些 人坐在一边等候,也不知是甚麽身份。一个穿便服的人领我们到一间最里面的小办公室,後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却没发现有穿制服的警员来替我们录口供。
我开始焦急,於是用英文问那中年男子到底是谁会来处理我的案件?但他一直指着手表,说了一堆我完全不明白的西班牙文。我觉得自己很委屈,来到甚麽鬼地方嘛,不只被贼人欺负,连警察都是欺负人的!扰攘一阵子大家比手划脚就是沟通不了,一名中年胖女警看到我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於是上前来帮忙,手语加上西文字典,终於搞清楚原来他们要午休,下午叁时才开始工作,我们必须要暂时离开这里,叁时再回来录口供。
我真是佩服他们如此严守午休的「纪律」,完全置案件於不顾。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实在忍受不了,步出办公室後门时眼泪已不听使唤地流下来,这应该是我长大後第一次这麽「丢脸」的边走边哭。伙伴跟在後面问我要到那里去,我拿不出甚麽主意,看到附近有一间教堂,就想进去祷告,我觉得除了耶稣之外,没有别的安慰了。
可是教堂的大门锁着,连上帝都把我拒之门外,一时之间绝望、委屈、受惊,还有失去心爱东西的感觉一涌而上,我蹲在教堂门口的石阶上低头哭泣,让泪水将内心的郁闷尽情抒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