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了一会儿,我想上厕所,于是我示意淑媛(我的好友,从我发病后一直在病房日夜守著我,直到我出院,我非常感激她对我的爱。)我想下床。不肯在床上如厕的我,在家人、朋友和老公公的帮助下拖著瘫痪的肢体下床。我清楚的记得李维雄的表情,那眼珠子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地在脸上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人,向后退了一步!张开的嘴,像是被急冻住似的,就在眨眼之间融化。台风老公公倒是轻轻问了一声:
「医生怎么说?」
台风老公公眼神中射出焦急的不舍。我看到他捏著我下垂的右手,我却没有知觉。他反覆地捏著我那只他再熟悉不过的右手,我看著看著,再抬头时却发现大家眼睛都变亮了,迷迷蒙蒙中感到手背一阵湿热……我听到妈妈答腔了,她说:
「脑瘤是生地耶感觉神经和运动神经区中间啦,而且,现在因为血管爆开,血是头内满满是,啊!医生讲啥咪脑压尚过高,不行开刀,就是开……蛮是……危险啦!」妈妈说不下去了!
我接著说:
「没那么衰啦!我会是嘿 0.5% 耶人啦!包活耶啦,免惊啦!」其实我的心是没有我的嘴那么笃定,可是能怎样呢?
医生说我只有千分之五的存活率。
如果没有脑出血的话应该还有恢复的希望,可是这整脑子的血,因著脑压的问题,无法立刻取出,等脑压降了,血也凝成血块了。想想,血块和豆腐般的脑子粘成一体时,这么大的范围,只要有一丁点的误差,不是伤了脑子,就是血块会取得不乾净,留在脑里继续压迫神经。
伤到感觉神经或运动神经,如果活著,不是终身瘫痪也会是植物人一个,这是我听到医生诊断时的第一个想法,而他也真是如此对我母亲说的。大家一直瞒我,以为我不会知道其他的真相,其实从一诊断出来,一切早已了然于心,只是我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快!
看了一看台风老公公的表情和他同学那难以置信的神情,我笑著说:
「不用怕!我还有一个上帝爸爸!我相信,他会帮我。我只要不成为植物人,我都能好好活下去!只是,我喜欢写东写西,我要祷告他让我好起来!不然,我一定要练会用左手写字,因为,我还想写!」
这时,站在床边的淑媛,举起手,轻轻拭过眼角,转身走出门外;同时间,李维雄向前走了一步,说:
「我还有一点事,我先走了!小台风,祝你开刀顺利!」
一个年轻的大男孩,顶著一个大光头,活像根烧焦了的树干,脸上那眼珠子亮得像是清晨挂在树尖的露水,叫人心疼!
「维雄,谢谢你来看我呦!台风老公公也真是的,让你来看我,坏了你放假的好心情,要不要他陪你逛逛台北?」
只见李维雄像是受惊了的小鸟挂在枝头,不知怎么是好的挥动翅膀,慌乱的啾啾声轻轻的由喉头滑过,每个音像是松了弦的爵士鼓……。只记得他急急地挥动著一双大手,倒退著走出房门,口中不住说著,不用了!台风老公公他难得回来,…难得回来!就在这时,差点撞上正要进门的淑媛。
李维雄红著脸向淑媛说对不起后,几乎是逃著出去的!
这时,台风老公公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淑媛面前,对她说:
「淑媛,真是谢谢你!」
「你干嘛?你以为小台风是你一个人的呀!我也是她的朋友啊,我相信如果你不是念军校,你会和我抢著住病房……」
淑媛一边说一边走,只见她打开衣橱,拿出相机要台风老公公为我们照相。因为隔天是我预定的「落发日」,所以我要淑媛回去帮我拿相机,我要照下这历史性的一刻,不论是生是死,这个难以遇见的一刻,我决定留下他们。
只是我妈气疯了,她说我所保存的是晦气。
我不这么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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